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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蹟、單車、親子,我的記錄簿。 (蝴蝶+1)

2022年4月18日

鵝鑾鼻燈塔新增補遺


【恆春縣志(2007)】請琅嶠築城設官折同治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十八日,抵琅嶠,宿車城,…。當臣葆楨自猴洞回車城時,適洋將博郎、哥嘉、基德、韓德喜等四人到車城。據稱:赫德囑於龜仔角左近,創建燈樓;隨飭周懋琦與之相度,俟歸後定議。臣葆楨遂同夏獻綸、劉璈等,於二十日坐輪船歸郡。

【清季申報台灣紀事輯錄(1968)】光緒元年三月初一日西曆四月初六日
現聞有羅軍門、張鎮戎已提勁旅而去,…。又聞「凌風」輪船曾赴台灣之極南境有所謂「龜仔律社」者,其社右有地名「大樹房」,經西人相度地勢,將於貓鼻角、水泉莊兩處建設燈樓。又在澎湖之口有小島曰「魚洲」,亦擬建造塔燈:俾往來火船於黑夜中不至壞事。此誠洋面之極要務也。

【福爾摩沙的洋人家族希士頓的故事(2019)】
英國領事館檔案除了提到已在南岬(鵝鑾鼻)購得一處地點,還記錄了在西南岬(貓鼻頭)購得另一處地點。

以上三筆紀錄形成「鵝鑾鼻燈塔」難為人知的一段歷史。清代海關在擇址上,為南岬(鵝鑾鼻)和西南岬(貓鼻頭)二擇一。而且,在時序上,西南岬先於南岬。

清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十八日至十二月二十日之間,沈葆楨於車城遇博郎、哥嘉、基德、韓德喜,事件發生時間為1875-01-25~1875-01-27。
薄郎H. Octavius Brown,時任台灣關署稅務司(1875-02-01升任稅務司)。
哥嘉Thomas Edwin Cooker,時任海關大巡船「凌風」管駕官(Revenue Steamer Commander of Ling Feng)。
吉德Edward McKean,1873初任同文館教席,1874-03加入海關襄辦漢文秘書,1875-12-14就任潮海關副稅務司。
韓得善David Marr Henderson,時任海關營造處營造司(Engineer-in-chief)。
Ps. 筆誤、印刷錯誤、漢英轉譯、交叉比對,海關洋人客卿的漢名總是惱人,包含個人自以為是的主觀判斷,甚至確認英文全名也多有難處。「博郎、哥嘉」清楚明白,「韓德喜」顯而易辨,「基德」則是合理假設。

光緒元年三月初一日西曆四月初六日申報台灣紀事,報導日期為1875-04-06,事件發生時間必在1875-04-06之前。所述「大樹房」、「水泉莊」、「貓鼻角」三個地名實際分別是大區域、中區域、小區域的地名,燈塔選址直指「貓鼻角」(貓鼻頭)。申報紀錄因不明相對地理關係,以致訊息轉達錯誤;「魚洲」又稱「西嶼」,此即指漁翁島燈塔;如此,確實是兩處將建設燈塔。
Ps. 原圖取自台灣百年地圖【台灣堡圖明治版(1898)】。

試解修正如下:又聞「凌風」輪船曾赴台灣之極南境有所謂「龜仔律社」者,其社右有地名「大樹房」,經西人相度地勢,將於水泉莊貓鼻角建設燈樓。又在澎湖之口有小島曰「魚洲」,亦擬建造塔燈:俾往來火船於黑夜中不至壞事。此誠洋面之極要務也。

另外,官方備忘錄給予選址西南岬(貓鼻頭)的強力動機。在清同治十一年二月四日(1872-03-13)清官員與李仙得(Charles W. LeGendre)協議的備忘錄中:
清官員表示,同治六年曾考慮在大樹房建立砲台,但考慮當地的反擊,暫不宜動工;同時考慮大樹房建立燈塔,即可預防船難。
美領事李仙得表示,在燈塔能夠建造的條件下,必須執行同治六年的協議,才可以不在大樹房建立砲台。
以上結論尚須得到雙方國家的指示。
Ps. 以上僅為重點摘錄,詳見【南台灣踏查手記(2012)】。
Ps. 按【籌辦夷務始末(1966)】,官員奏章稱美領事Charles W. LeGendre為「李讓禮」、龜仔律為「龜仔角」,大樹房為「大繡房」。

至此,除細節無法明確外,史蹟脈絡已予串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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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1882-11哈潑雜誌(Harper’s Bazaar)

美國哈潑雜誌1882紀錄一組共11張South Cape素描風貌。
Ps. 貼圖取自 Reed College【Views in Formosa(1882)】。

可以注意的是,#2「左前房舍群」和#9「中前偏右房舍群」似乎可以解讀為同一群房舍,#9註解營地,#2顯示帳篷群。如果假設為合理,藉由 台灣百年地圖【台灣堡圖明治版(1898)】,則燈塔建造期間的臨時設施,似乎可以獲得可接受的解讀。再者,#10「遠方右側陸地」亦可解釋鼻頭港相關位置,最後,#8視點已消失,位於現有密林,或許還需清理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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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火燒嶼燈塔

除了傳統書本之外,在歷史地圖查找資訊,可以是一種樂趣。在舊地圖中,鵝鑾鼻稱為South Cape或Nan-sha,直譯為南岬、南沙,【大清一統海道總圖】則稱為「南沙、南角」。不論是鵝鑾鼻、南沙、南岬或南角,這四個名稱都不會令人意外,但是,但是,但是,要說三次「但是」並漸漸加強重音,表示真的很意外,清海關官方名稱是『「火燒嶼」鐙』。
Ps. 貼圖擷取自 Reed College【Formosa Id. and Strait(1868)】。
 
Ps. 貼圖擷取自 Reed College【Formosa island and the Pescadores, China(1870)】。

Ps. 貼圖擷取自 數位方輿【大清一統海道總圖(1874-)】。

Ps. 貼圖擷取自【Chinese Lighthouse Chart(1894)】。


Remark:
1. 2022/4/19初稿貼於Google Blogger。
2. 2022/4/27校正。
3. 2022/6/25調整番外篇編排順序
4. 2023/12/1校正。

2022年4月4日

劉銘傳自來水


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台灣通史(1920)】,「十三年,邀江浙商人集資五萬兩,設興市公司,創建城內之石坊、西門、新起諸街,以棲商賈,治大路,行馬車。聘日本人鑿井,曰自來水,汲者便之」。

日本國會圖書館館藏【台灣文化志 下卷(1928)】p405~406-,以下抄錄【臺灣文化志 下卷 中譯本(2017)】p314-。「旋於光緒十四、五年間,首任台灣巡撫劉銘傳為省會之台北城內北門街、西門街、石坊街三處,曾聘用日本人鑽井,(是時日人流寓上海名倉某者,應募來台督工。據稱:適在上海為岸田吟香之門下,正從事研究中國語之七里恭三郎亦以通譯參與其事。)此等設施乃為彌補上述缺陷,屬於至善理想之特殊施設」。

按 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清季臺灣洋務史料】,台灣巡撫劉銘傳奏將台北設立機器局購買外洋機器等項價銀開單呈覽片(光緒十三年十一月初三日注):「購自來水機器全副,價洋二千圓」。

按【台灣日日新報(1898-06-25)】記載,台北辨務署長七里恭三郎弱冠遊歷,於劉銘傳巡撫時期,曾任台北城石坊街水井開濬委員。

按【台灣日日新報(1899-10-11~1899-10-17)】記載,藤江勝太郎依序到廈門、台灣傳習烏龍茶,並寄宿於當地製茶家,於台北城內遇到舊識明倉松牕,名倉說明1889收到劉銘傳邀約信函後,接受委託,偕同鑽井大工佐藤甚太郎到台,召集本地苦力數名,在西門街通石坊街角鑽井施工,居民恐遭神罰,聯合淡水縣官員連署阻止,致鑽井施工停止。

藉由 台灣百年歷史地圖【臺北及大稻埕艋舺略圖(1895)】,總督府製圖部1895-12-15製,註記「井」共四處,分別位於府直街1(北門街三丁目後方)、北門街一丁目1(放生池西側)、石坊街1、南門街1(前協台衙門前方)。
Ps. 貼圖翻拍自台灣百年歷史地圖【臺北及大稻埕艋舺略圖(1895)】。

按【台北建城120週年(2004)】臺灣台北城之圖(1896)註記「噴水井」共五處,分別位於府直街1(北門街三丁目後方)、北門街一丁目1(放生池西側)、石坊街1、南門街1(協台衙門前方)、番學堂前方路口。
Ps. 貼圖翻拍自【台北建城120週年(2004)】,並轉北向。

國立臺灣文獻館館藏【國立臺灣文獻館典藏號:00000101046】,バルトン顧問及濱野彌四郎技師於1896-09提出衛生工事調查調查報告書。台北城內人口2,580人、大稻埕25,352人、艋舺15,941人,合併兵士人數,台北概算50,000人需要量。台北位處周圍山脈之平原,地質學上適合鑽井取水,聽聞鑽井水質飲料適當,唯必要考究地下水脈如何。以淡水館附近為一例說明,夜間流失無益,上部無蓋易不潔有害,水槽應加大改為400立方呎。各鑽井噴出水量須實測得知,難無大差異,目前城內鑽井13,一鑽井尚能供應1,000人,採用一吋半管鑽井,大稻埕需26、艋舺需16,將來設置鑽井位置應等間距,使市民運搬便利。今回設計鑽井擴張,未來人口增加,他日高壓式給水為適當方法。
ps. 按 國立臺灣文獻館館藏【國立臺灣文獻館典藏號:00002952010】銅像建設許可ノ件,後藤新平撰并書稱「バルトン」為「爸爾登」。
ps. 此「高壓式」名詞為日文漢字,原文照轉。比對 日本國會圖書館館藏【台灣水道誌(1918)】,改稱「バルトン」鑽井,並預定為台北水道第一期水源。

國立臺灣文獻館館藏【國立臺灣文獻館典藏號:00000176005】,總督府製藥所長加藤尚志於1897-03-17提出飲料水試驗成績報告。製藥所於1897-01-15著手調查台北城內、大稻埕、艋舺飲料水,陳述劉銘傳建設台北城市街時,有感鑽井為必要,委託七里恭三郎鑽井試掘,其後再雇西洋人某鑽井掘穿,共得六處鑽井水,分別位於總督府內3、府直街1、淡水館門前1、文武廟街1。
Ps. 貼圖取自【國立臺灣文獻館典藏號:00000176005】,並轉北向。

綜合以上,試解劉銘傳巡撫時代自來水。「劉銘傳建設台北城市街時,有感鑽井為必要,委託日本好友來台鑽井,於光緒十五年(1889),名倉信敦偕同鑽井工匠佐藤甚太郎、通譯七里恭三郎,召集本地苦力數名,在西門街通石坊街角鑽井施工,居民恐遭神罰,聯合淡水縣官員連署阻止,致施工停止。其後再雇西洋人某鑽井掘穿,得六處鑽井水」。

史實得以逐步清晰,細節仍可再深入。按 日本國會圖書館藏【台灣諸景寫真帖(1896)】,1895-09-17石坊街、西門街景寫真,顯示台北城內市街於1895已初步成形,而公共給水即為招商及住民所利便。
Ps. 貼圖取自【台灣諸景寫真帖(1896)】。
Ps. 貼圖取自【台灣諸景寫真帖(1896)】。

六處鑽井水水質是否適於飲用是重點。1897-03-17飲料水試驗成績報告判定城內鑽井68處,包含「適」33、「稍適」16、「不適」9、「煮沸後適」10,且明確記錄位址。部分紀錄表在文獻館典藏掃描件略顯模糊難辨,藉由 國立臺灣圖書館藏【臺灣總督府研究所報告第1回(1912)】印刷本交互比對,分別對應編號64、65、66、31、58、(52 or 49 ?)。

總督府內3:編號64「適」、65「適」、66「不適」。
府直街1:編號31「適」。
淡水館門前1:編號58「適」。
文武廟街1:編號52「適」or 49「煮沸後適」。

這裡存在「石坊街角」爭議,石坊街角編號49「煮沸後適」。由於編號52位於「文武廟街」且為私設,且「石坊街角」可以解釋位於「文武廟街角」,則編號49可能性很高,如此也符合編號64、65、66、31、58、49皆為公設。另者,【臺北及大稻埕艋舺略圖(1895)】和【臺灣台北城之圖(1896)】紀錄南門街1(協台衙門前方),對應編號59「不適」。

昔時台人衛生不佳,重神不重醫,不免有其事實。日本導因流行傳染病,按 日本國會圖書館藏【東京警視本署布達全書(1879)】,1878-05-19通告「飲料水注意法」,由警察官吏檢查取水處周邊清潔,逐步推展衛生。按 日本國會圖書館藏【橫濱水道誌(1891)】,日本第一座近代化水道始自橫濱水道1887-09竣工、1887-10-17市街各區配水。按 日本國會圖書館藏【官報(1890-02-13)】,內閣1890-02-12公布「水道條例」,近代化自來水以住民需要給水為目的,必要設施貯水池、濾水場、唧水場及水道線路,包含水質分析,並給予消防。

日軍軍醫部曾於1895-11-13調查滬尾街井水,水質分析共9項,巧合的是,清海關用二水井皆判定適飲。清代每處海關皆派駐外籍醫員,淡水關用二水井水質是否經過禮德(A. Rennie)檢驗?台北城內六處鑽井水水質是否檢驗?這是未解之疑。

台灣第一座水道(自來水系統)為滬尾水道(淡水水道),按 國立臺灣文獻館館藏【國立臺灣文獻館典藏號:00000191029】,總督府製藥所於1899-09-17提出滬尾水道水源試驗報告,包含化學性試驗10項、黴菌試驗2項。按 中研院台史所館藏【第15囘上水協議會議事錄(1919)】,滬尾水道1917水質完全分析共22項。
Ps. 貼圖取自【國立臺灣文獻館典藏號:00000191029】。
Ps. 貼圖翻拍自【第15囘上水協議會議事錄(1919)】。

現今 全國法規資料庫【飲用水水質標準(2017)】檢查項目,包含細菌性2、物理性3、化學性44、可能影響健康物質5、影響適飲性和感觀物質12,自來水水質完全分析共66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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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
某日,傳佬閒著沒事逛,撞見老平與老登磕牙,討論著怎樣使街坊衛生更有效。
「沒事的,人工掘井不夠深,機器鑽井,水自來,清澄無味,常保康健」,傳佬湊上了嘴。
「傳佬,這法子用的是不錯,可是,還要檢驗水質,什麼酸的變化什麼的」,老平說著。
「還有細菌問題,也該查查」,老登補充道。
「井鑽的多了,水卻噴得越來越少了」,阿彌嚷嚷著。
「再去看看噴多低」,阿彌霹靂啪啦如風而去。
「百年大計還需整體水道計畫」。老平和老登對著傳佬說著。
「怎麼我還沒到就走?發生甚麼事了?跑來跑去的」。身著襦袴十字綾,腰配長短,氣色年少,「倉翁,請上座」,眾家起身禮迎。
「給阿彌忙去,老登,上茶」,老平快步回屋。
「碁來,誰與倉翁過手」?
「老平,此乃兵家活,就讓給我來吧」。

「小科,來坐坐。聽聽現今水質檢驗情形,他是這時代的專家」。
「咱們都是過去式了,趕快說說」。
「賢拜,現在我們自來水完整檢驗有66項」。
「哇!一浪更比一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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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22/4/4初稿貼於Google Blog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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